本帖最后由 袁力 于 2015-5-7 19:20 编辑
故乡 那一条无名的小河
袁耀辉
大义山南接南岭,山势自南向北一路余脉曲折连绵,山脊蜿蜒如一雄牯牛奋蹄奔天,当地山民也称之为太牛山。山之西翼群山起伏,重峦叠嶂中清泉涓涓,积九溪十八涧而成河,沿大义山脉西翼山脚曲折北去,抵宜水入湘江。故乡这条河常入我梦来,悠悠流水,波光荡漾,感觉它就在我的生命深处流动,总使我无法平静。
河的源头,是在一个叫六合的小村,发源于卢家冲。卢家冲是一个一谷直下的地质皱褶,似要把大义山脉西翼群山拦腰割断,谷有数峰相对,绝壁数仞,奇石突兀,山谷幽深。山溪沿谷而下,有涧溪,崖瀑,泉池无数,溪水清晰透亮冰凉彻骨。众溪汇至上卢家冲,有数户农家错落,清溪蜿绕,山花簇簇,溪中多巨石,被自然的流水冲刷得圆滑圆润,一路竹木扶疏,绿树成荫,半掩清溪,是个造化赐予的清幽所在。“六合村”是不是因六条溪水汇至而得名,人们至今仍不得而知。及至下卢家冲,山势稍缓,涧溪两边古木参天,幽树山草丛生,夏秋时节,谷内山蝉群噪,林鸟啁鸣蜿啭,山谷应声回和,与溪流声混然如天籁,使人如入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”的诗境。小河沿途风景如画,我去过的有太坪寺、滴山水、牛丫岭、燕子泉、二牛相斗等地,一路陪同潺潺小河向下向北,山溪野景里确有独特的迷人风韵。
小河自源头离开群山不过十数里,逐渐平缓轻盈地依村而过,怀搂着老家明清时期的祖宅。记得童年的每一个清晨,我在大义山脚下的薄雾中醒来,然后过河去上学,或去河滩牧牛。在如梦境的薄雾之中,雾影袅袅升起,河面在如烟似气的雾蔼中略隐略现,似把小河变得开阔起来,而横兀于前的大义山脉已是烟气袅绕,云雾腾腾,宛如百里烟树,千里云山,在雾蔼中显得更加朦胧苍远,变得如山水画一般似的虚幻缥缈。不久,太阳从东面的大义山主峰牛迹石上冉冉地升起来,辉照着村子,此时晨雾慢慢散去,炊烟袅袅飘动,一片金黄色的波光中,小河淙淙流过,成群的鹅鸭从各自家门中飞奔而出,扑腾着翅膀跳入晨雾已快散尽的河中,在这水气丰沛的晨雾中和煦的阳光下构成一幅幅绝美画面。若你此时来探幽寻觅,这山水雾景会给你一种深深的宁静,在薄雾中定能涤尽你在这繁华俗世中的心灵尘埃。
夏日的小河,是童年的乐园。农村的习俗,过了端午就能下河洗澡,此后的中午、傍晚时分,总有我们一帮小伙伴们光着屁股在河中玩水洗澡的身影。去河滩牧牛洗澡是童年最愜意的事了,几个小伙伴牵着牛儿放牧在河滩,然后脱得溜光下河,洗得累了,就爬上岸来,顺势地躺在河滩边的高梁地里或柳荫下,闭上眼,听草儿随风的细语,流水微波的轻喃。有时,睁眼轻瞄一下牛儿,看到牛儿仍在河滩边吃边走,偶尔回甩牛尾驱走讨厌的蚊蝇,就又放心地闭上眼睛,去感受清澈透亮的河水在身伴流过,任由河水娓娓的声音浸润着自已幼小的身心。此刻想来,仍感觉小河的流水从自已的心田中流过。我们反复地下河上岸,直到夕阳徐徐斜下树梢,才在黄昏河水的波光中,赤着脚丫踩着布满岁月沧桑的鹅卵石,牵着牛儿回家。
小河并不总是宁静,它也有雷霆咆哮的时候。每年的春雨汛期,数溪灌河,连夜的大雨使河水暴涨,浑浊的洪水从上游冲来,两岸的树木水草被连根拨起,瞬间不见踪迹,河岸立时变得宽阔涯涯,对岸相呼不应。其势者,真有《庄子.秋水》篇中“泾流之大,两涘渚崖之间,不辨牛马”的意境。小河涨大水,最苦了我们上学,学校就在对面的大山脚下,与老家的村子隔河相望,一夜的洪水已冲跨了河上所有的小木桥,我们要往上走几公里过一座石拱桥再往下走才到学校。记忆中曾和几个同学抄近从村子边的石堰上手牵手淌过,一次摔在石堰上的经历仍让我记忆犹新,至今我仍坚信在我屁股上隆起的疤痕里仍殘留着石堰上的青苔。
故乡的河没有名字,只不过是一条无名的小河。我曾花过时间去考证,询河叟村媪,访地方贤达,终无可名之。想给它取个名,总感到显得没有历史的底蕴,概不全小河的意性,只得作罢。而我知道,无论小河有名无名,也无论岁月代序,世事沧桑,在我的内心深处,小河总是那样的古朴自然,溢满乡情地流淌,流在我生命的最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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